【明箭】传说 Chapter 2

首先请叫我明箭袁隆平!(啊呸!)

其次这两章的明箭tag打的真叫一个心虚,不过毕竟是龚小贱一生的故事,还请各位看官多多担待!(抱拳了)

下面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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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王硕手里捧着个搪瓷的大茶缸子,正一份一份地过着新兵档案。倪鑫回了四连一趟,刚刚走进新兵连的办公室,王硕立马把手上这份档案给他递过去:“看看吧!”

  倪鑫首先看见的是一寸照片上那张白白净净的脸,长得十分周正,额广鼻挺,眉毛浓黑细致,尤其是一双眼睛,在照片上也看得出神采照人,不由就笑着:“我看挺好一孩子啊!”

  王硕放下茶缸子,玻璃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响:“我没说他不好!可你看看下面,我跟你说,这是个全军典型,打从征兵那天起,就是各路风言风语劈头盖脸而来啊!”王硕的脸色是相当的不好看,他一向都不太喜欢城市兵,尤其不喜欢80后的独生子,他一向认为这是麻烦,前几年出过几个例子,都是思维太活太跳才搞出来的。

  “我跟你讲,这个兵背后肯定有问题,接兵干部去过学校,学校里的人反应全都是这一届出了个傻子,他们这一届学生,留在国内的都没几个,全是麻绳巧克力——”

  “那是麻省理工和伯克利,我说老王,首先你这个态度就不太对啊!”倪鑫拉开椅子坐在王硕对面,准备把龚箭的档案仔细研究一下。王硕拿起茶缸子喝了口茶:“你就说,这么个思想态度的学校里能养出什么思想态度的学生?还有你不知道的,昨天下午让新兵给家里打电话,就他没打,说没这个必要。后来财务登记造册,别的兵也就几身衣服几双鞋,最多的,家长让拿上几条烟几百块钱就算完了,他,好家伙从包里掏出个手机来,牌子是响当当的诺基亚,还是蓝屏的,那要一千多块钱啊,你说说——”

  倪鑫还是笑:“人家家里有钱,企业家二代来参军,那更是应该找宣传干事来写新闻啊!”

  王硕笑了:“你别说,政委和你想的一模一样!但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刚刚团长和政委把我叫过去了。说是这个兵一定要重点关注重点考察——我就这么跟你说,这个兵,就是咱们团的天字第一号!”

  倪鑫渐渐往下看,生日是83年12月28号,卡着征兵线的最后关卡跑进来的,到今天还没满十八呢。非农业户口,而父母的两栏都是空白,关系填的是外公。小学和中学的名字如出一辙,是北京城中最赫赫有名的权贵区,14岁参加高考上大学的神童,今年六月刚刚毕业。

  倪鑫瞬间抬头,王硕一脸的深意,又敲了敲他那大茶缸子:“你就往姓龚的身上想——”

  倪鑫眉峰紧锁,作为一个政工干部,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叫龚箭的新兵对于这支由泥腿子打出的军队来说意味着什么,在改革的关口上,这将会是个绝好的例子,无论是好是坏。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色长笼。新兵们都是五点半被赶下了床,一个个睡眼惺忪的。高地有些滑稽,腰上的武装带有一半没扎进去,就那么着飘荡在风里。高地正困得想打哈欠,正对上王硕的一双眼,一下子就被吓醒了。手放在腰带上,又被王硕瞪得不敢去系。好在彭东海旋即跑了过来:“连长,可以开始了。”

  铁拳团新兵连专有的下马威,新兵连第三天五公里摸底考察,相交其他连队,王硕带兵更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那就是所有的标准都不是标准。

  ——好比轻装五公里越野的及格时间是二十三分钟,而王硕的标准是二十分钟。

  头两天不过是整理内务和队列训练,除却枯燥外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哪怕是在头天下午被彭东海震了一下,新兵们依旧每天嘻嘻哈哈的,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说破大天,最多有几个和家里打完电话以后哭鼻子的,实在算不得什么。老黑早就憋足了一口气,单等着今天打击报复。

  彭东海在一边掐表计时,第一个跑完全程的是高地,这个来及山东山区的孩子只用了十八分半就跑完了全程,还在跑步时顺手系好了腰带。第二个就是于从军,只慢了两秒,紧跟其后的也有不少,这群男孩鼻尖和两颊上被冻的一片通红,但明显人都精神起来,头上冒烟,也没有直接瘫软在地下,而是脚底不停慢慢“落”下来。王硕和倪鑫站在一边,一个冲着高地那边跑完的兵连连点头,另一个目光始终不改,一直盯着最后。

  在入伍之前从来没有过超负荷运动的龚箭掉队了,这是彭东海能想到的事情。和好几个挂了号的城市兵和体型偏胖的农村兵都一起拉在了后面。周围不断有人从他身边跑过去,跑过终点,然后一头栽倒,渐渐地龚箭就成了最后一个,哪怕在没跑完的人里也拖在最后。

  王硕对倪鑫道:“你看看我说什么,二十三分钟早就过去了,这都快二十五了,你放心,他无论如何不会落到后勤处农场,听政委的,回头往机关一放,咱俩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功成身退!”倪鑫搓了搓手,有点不耐烦:“谁刚当兵的时候都不是五公里说跑就跑的,我刚从集团军教导队回来不也跟不上趟吗?这东西,练练就好了。”

  入鼻的空气就像是一排排的钢针,如数扎进肺里。龚箭每跑一步,就觉得下一秒会心肺衰竭,他甚至想问问自己是不是有病,好好的美国不去跑到这里来活受罪。可形势由不得他胡思乱想,屁股后面跟着老黑的嗓子,只差没有上来打人。

  他在咳嗽,心跳加速,连咽一口唾液都是冷的,甚至是硬的。水米未进的胃里却在发热发灼,一路烧到了喉头。膝盖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喉头被胃里的火烧得发紧,放松下来的瞬间龚箭看见了黄色的胆汁,想上一想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黑依旧在后面跟着,见状跑过来踹了两脚:“起来!跑不完就滚蛋!”,直到他再一次爬起来才住手。

  胶鞋踢在跑道上,双腿仿佛灌了铅——不,就是两条铅腿,每一次的提拉放下都是折磨,地转天旋。耳边老黑已经不骂了,连风声也听不见了,脚底下也不是跑道了,像是踩在席梦思上一样,软的无力。最后干脆整个人扑倒在了跑道上,就像是一片羽毛,飘在虚空里,最后终于落地。而他落到一双手臂上,两只眼眨了眨,勉强能看清是彭东海的大脸,然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硕忙忙跑了过来,一见龚箭晕倒干脆地把帽子扔到了地下,愤恨的不行:“让他明天训练完了再跑一遍!别送医务室了,灌点盐水就成。”说完一秒钟都不带耽搁,捡起帽子就朝连部去了。

  

  康雷最近被倪鑫见缝插针的纠缠搞得有点害怕,见着他恨不得躲着走,但又不可能不遇上。索性这天吃完饭没有政治课,直接去新兵连把他找了出来。

  南方冬天的晚上,加之正在下雨,又冷又潮。放眼望去是四处散落的营盘,从窗户里亮起硬币大小的橙光。康雷点了支烟在抽:“我就喜欢看这个样子,尤其是那光,和中秋时候月饼里的蛋黄那是一模一样!”

  倪鑫对烟这种东西的存在是深恶痛绝,但他管天管地管不了康雷抽烟,只能装作咳嗽两声算罢:“这话我跟你说了两三天了,别那么歧视后进,你呢就把这个意思稍微劝他一下,他刚当兵时候一嘴鸟语也没人歧视他啊!”

  康雷抽着烟斜睨倪鑫:“这不一样,他当兵时候最多是个普通话不标准,但无论什么科目人家都是第一啊!”

  倪鑫赶紧接上:“军事理论考核,龚箭就是第一啊!跑不动跑不快那是可以练出来的,但脑子那是老天赏饭吃!”

  康雷吐了个烟圈,笑道:“纸上谈兵那是书生气!我知道你喜欢他,觉得他不容易,好好一个前途无量的孩子来部队参军,哪怕是身体差了点那也是好事——可你放心,再怎么着,他不会去后勤处农场当养猪的。”烟没几下就抽到屁股了,康雷直接用手掐灭,捏在手里:“一年征兵,算上武警,几乎有上百万,可大学生呢,只有不到两千人,我敢说这个龚箭在这两千个大学生里单论文化素质也可以说是出类拔萃,正是因为这种出类拔萃,所以他不可能留在军队一辈子。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话怎么来的不是没道理。”

  倪鑫道:“正是因为他的出类拔萃!这就是我们需要的人才!军队的问题,说到底就是人的问题。我们现在要的,不是投笔从戎,而是携笔从戎,你说他是书生,唐朝的诗里面都写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做个书生万户侯’,所以这个兵,必须要留住,他就是一扇窗!让我们的青年能够看到,部队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康雷点头:“嗯,你说的——挺对的!可他就是过不了体能关,这让他上战场是会死人的!我们更不能把好好的孩子送去送死吧!战争结束才多少年,军人,只有打仗和准备打仗,你让这样的孩子,怎么准备打仗!城市兵大学生,体力就是比不过农村的山里的土孩子,这就是客观条件客观因素,你不能忽视它。”

  倪鑫笑了:“你说这个,后天的肌肉是可以练出来的。我这么跟你说,新中国刚刚成立的时候,农村人口占92%到93%,一直到改革开放之前,还占81%到82%,那么兵源肯定绝大多数来自农村,可我们的国家在城镇化建设,现在呢?终有一天,城市兵的比例会是绝大多数,我们的军队同样的,你别看这日复一日年复年,可我们从徒步行军到摩托化,从摩托化到机械化,现在,要从机械化到信息化,每一场军事变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作为底层军官,我们要想着如何让我们的战士付出的代价小一些,甚至是我们自己,如何在大浪之中不掉下船。从十几年前开始,军官在上任之前就必须经过军校培训,因为一个没文化的军官,他不懂仗该怎么打!”

  康雷道:“但你说的还是不对,农村兵也在不断进步,我就不信读两本书,能比跑两圈步还累人了。”

  倪鑫道:“你又绕回来了,我这不是在说龚箭他一个人,我是在说一群人,城市兵的优点就在于教育程度高、接触面宽、知识面宽。你还记得咱们进军队的那会吗?一个初中生那都是小知识分子,可现在基本上你想找一个初中来当兵的都困难。那为什么城市兵和农村兵之间还是有差距——因为眼界和心胸不一样,高素质新兵在基层,那可以作用于让基层素质在提高,基层素质的提高,可以翻过来推动改革。更重要的是,他们接受学习和新事物的能力强,这样在改革中,我们付出的代价就可能要小得多。”

  康雷好容易找到了个垃圾桶,赶紧把烟头扔了:“行了,我知道我说不过你。王硕我会和他聊聊,就是不让他把龚箭彻底放弃了——我看人家也没放弃,小彭成天净跟新兵屁股后头转了。另外还有你,别操心别人了——”康雷把倪鑫扯进了点,压低了嗓门:“升官的关口上了,你自己也操心点!”

  

  倪鑫是晚上七点钟在操场上找到的龚箭,这个时候其他人都在跟着班长看新闻联播,而他因为入伍半个月收到三十封信和三个包裹的“创举”,被老黑罚做俯卧撑不计数,直到在十二月的天里湿掉两层报纸算完。

  龚箭已经是满脸大汗了,板着脸咬着牙。今天的天气很好,无雨无风,因为远离城区,空气格外清冽。探照灯的白光照在他面前不远的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汗水糊了眼睛,看起来竟然有点像雪山楂上的糖霜。北京的这个时候,大街小巷都是卖冰糖葫芦和烤红薯的,推着蜂窝煤炉子的老人走在学校后门的小道上,买一块烤红薯捏在手里,热烘烘的一路走回宿舍去……龚箭不知道是因为没吃饭还是心理作用,腹中饥鸣如鼓,脑子也有开始跑毛,好在报纸终于湿了。他顺势打了个滚,躺在了地上。

  面前伸过来一只饭缸,是搪瓷的,还微微冒着香气,他顺着端着饭缸的手看过去,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敬礼。倪鑫笑了笑,干脆坐到了一边的低杠上,招呼他过来:“我今天在食堂没看见你,就想知道你在干什么——后来知道了,你的信件记录哪怕是放眼咱们全团,那也是之最不是之一。你也别怪老黑,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会把东西全都一个不拉的交给你吗?”

  龚箭站得笔直:“报告指导员,我没有怪任何人!这是我自找的。”

  倪鑫笑:“你怕生啊!罢了,赶快把饭吃了吧,冬天凉的快。你要是觉得尴尬,我可以先走,不过等你吃完了来还饭碗,我还是要你谈的。”

  龚箭盯着那个白色的搪瓷饭缸看了整整三十秒,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拿过去打开,是上面是一个馒头,底下都是菜,他也是真饿了,说了声“谢谢”就开始往嘴里塞,速度一点不慢。

  倪鑫也从单杠上下来,用了累人的蹲姿和他保持一样的高度:“我看了你的资料——你不要这幅表情,新兵连所有人的资料我都看过,然后我就想问问你,作为一个十八岁考上了麻省理工的神童,你为什么要来当兵?”

  龚箭用力把那半口馒头吞了下去,也笑了:“指导员,您是想听报效国家的假话,还是想听真话?”

  “当然是真话。”

  “很简单,我没钱了。没有去美国的钱,更没有读书的钱,奖学金之类的东西,对亚裔是存在种族歧视的,我们的名字跟在黑人之后。前几个月我在河北某县打零工,但是现在是冬天了,北方不能取暖的话,人是会被冻死的。我要穿衣吃饭。”

  “可你一部手机就要一千多块钱,卖了它,足够你过好几个月了。”

  龚箭笑:“那过去之后呢?一个不到十八岁的我,拿什么挣钱?总不能去犯罪吧。”

  倪鑫点点头,其实更是一种满意,龚箭的表现和他想象中的某些地方几乎一模一样,但也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诸如这孩子身上有种莫名的神秘,他吃相很好,哪怕在瑟瑟寒风里啃馒头也不显得落魄。再者是他奇异的素质,除了单纯的体能项目五公里之外,其他的并没有落到后面去,军事理论上宿舍查铺时总能看见偷偷默背的新兵,而龚箭好像从来没背过,但每回考核总是第一。一开始他认为这个孩子家世很好,因为团长政委和王硕都语焉不详的提醒过,但龚箭直白地告诉他他不去上学的原因是没钱。

  所以他渐渐开始关注他,就像一株老树关注着春日里刚刚苏醒的嫩芽,正是因为这种神秘,从而无法让他不怜惜。

  

  这天是礼拜天,中午吃过饭,其他人都在宿舍里,要么睡觉要么写家书。龚箭拿脸盆装了衣服和洗衣粉准备去洗衣服,最近的天气越发冷了,早晚天寒,只有中午的时候水才能热一点。

  不过他一只脚刚踏进盥洗室就想掉头走人,彭东海正站在里面,把鞋都脱了,光着脚用力踩着脸盆里一团被罩。看见龚箭准备跑,直接就是一句:“站住!”

  龚箭转过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排长好”,把小黄盆放进了池子里,接水泡衣服。盥洗室他们两个人,除去哗啦啦的水声什么都听不见。龚箭关了水倒洗衣粉,因为开的口太小,半天都倒不出来,心里一着急直接扯开,白色的粉末一下子倒了大半袋出来,彭东海一看就急了,光着脚踩在地上,一把夺过:“你这样把手都洗坏了,行了,这个给我吧,回头我找个夹子给你夹起来——”

  龚箭却并不领情,又实在不想和彭东海说话。只把脸盆挪到了最远一个水龙头下,加了水搓洗起来。彭东海忽然觉得龚箭有点陌生,他们上回见面还是二月份,他去北京过春节,龚箭告诉他毕业之后准备去美国了。他以为最起码四年不见,根本没想到龚箭会跑来参军。

  因为半个月的训练,龚箭黑了不少,脸和胳膊几乎成了两个颜色,人也瘦了。中午的太阳正盛,背后的窗户被擦洗的晶莹剔透,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屋子里无数细小的微尘也看得一清二楚。洗衣粉独有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甚至泡沫破裂的一点轻响都能听见,这种声音本来都不存在的,而此刻却结结实实进了彭东海的耳朵。阳光像是给龚箭镀了一层金边,半张侧颜,犹若雕塑,拍下来就是一副征兵广告。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彭东海终于觉得自己的耐心消失了:“为什么来当兵,为什么不去美国?”

  龚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感觉脑子里有一根线正在拉紧,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他抓紧了衣服的领口,满手都是泡沫:“我没钱了,总要吃饭睡觉,又不想进监狱。”

  彭东海这才觉得脚下发凉,低头一看才知道是光脚踩在水泥地上,匆匆把鞋一勾,上去劈手夺过龚箭的衣服,一把把他推到了了墙角抵住:“我问你,首长知道你在这吗?”

  龚箭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也不反抗,也不说话。就在彭东海想要动手的时候,他忽然笑了:“那他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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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这个男二有点抢戏嗯嗯,下一章保证让男一出场

下集预告:枪王第一步,康氏……(你滚)

以及和被范天雷带来跟媳妇儿搭档相亲头一回见面就被下了面子这辈子都没捡起来的陈中尉副连长同志,大家掌声欢迎!

PS:欢迎大家去听本文主题曲塘桥夜话

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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